小寒的雪裹着松烟的香,漫进诗滢轩时,沐荷正将最后一片湘妃竹简书,嵌进新做的紫檀木架里。竹简上的“两世诗心一脉连”在雪光里泛着温润的光,与案头那方《潇湘诗韵》拓片的冰裂纹,在光影里缠成细密的网。临风从巷口的木工坊回来,帆布包里露出半截设计图,上面画着座庭院的草图,门楣处题着“诗韵澜庭”四个字,笔锋里藏着《凰赋》的刚与《荷梅诗钞》的柔。
“是城建局的新项目。”他把草图铺在紫檀书案上,旁边的模型沙盘里,青瓦白墙的庭院正围着片人工湖,湖中央的石雕是朵含苞的荷,底座刻着“以文为帆”的篆字,“他们想在老城区建座诗文化主题庭院,让散落的老物件有个家,让两世的诗韵能活在寻常日子里。”
沐荷的指尖抚过草图上的湖岸线,忽然想起庐山瀑布的水纹、莲花喷泉的涟漪,原来所有流动的水,都在悄悄描摹同个轮廓。沙盘里的微型石桥旁,立着座极小的亭子,飞檐的弧度与黄山半山亭如出一辙,亭下的石桌上,用朱砂点了个“荷”字,像从诗滢轩的青石板上拓下来的。
案头的青铜镜忽然转了半圈,镜面映出草图里的庭院,与窗外飘落的雪叠在一起,竟在墙上投出幅流动的影:穿青衫的书生正往廊柱上题字,墨汁顺着木纹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溪;穿蓝裙的女子蹲在溪边,用银簪搅动水面,涟漪里浮出“诗韵澜庭”四个字,笔锋间的荷纹与竹简书的紫斑完全重合。
“这庭院原是有根的。”临风往沙盘里撒了把从潇湘书院带回的银杏叶,叶片落在人工湖模型里,竟顺着水流的方向打转,“老秀才查过地方志,这里曾是清代‘澜庭诗社’的旧址,璞玉与碧玉当年常来此雅集,说‘诗要活在水里,才不会干涸’。”
传文匣里的《诗脉新篇》忽然滑落,书页间的银杏叶飘落在沙盘的湖心,叶尖的露珠坠落在石雕的荷苞上,“叮咚”轻响像滴进了百年前的溪。沐荷翻开书,在“潇湘雨歇”那页发现行新添的批注,是用铅笔写的:“水为诗脉,庭为诗巢,所谓诗韵,原是让文字有处可栖。”字迹稚嫩如那个穿校服的男生,却在“栖”字的竖钩处,藏着璞玉的笔锋。
窗外的雪忽然密了,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,像无数支笔在写新的句子。沐荷望着沙盘里的庭院,忽然看见石雕的荷苞里浮出半块玉佩,玉质通透如天池水胆,上面刻着的“澜”字缺了三点水,形状恰好能与诗滢轩井台上的磨损痕重合。“原来它们早就等在这里。”她轻声道,取过那支紫斑竹笔,在草图的留白处写下“水映诗魂”。
临风接过笔,续道“庭藏岁月”,笔尖的朱砂落在“庭”字的“广”字头里,晕出朵小小的梅,像把诗滢轩的雪也收进了笔画里。沙盘里的微型灯笼忽然亮起,暖黄的光透过纸罩,在墙上投下片流动的影,像无数行诗在水里生长,根须缠着两世的牵挂。
三日后,庭院奠基仪式上,冻土被铁锹翻开时,露出块青石板,上面的水纹与沙盘里的湖岸线分毫不差。考古队的人说,这是清代“澜庭诗社”的排水石,石缝里卡着片绢纸,上面用墨写着“诗韵流芳”,墨迹被水浸得发涨,却在“芳”字的草头处,露出点胭脂的红,像碧玉当年不小心蹭上的。
“您看这石下的土。”带队的老教授捧着把黑土,里面混着细碎的瓷片,拼起来是半只荷形盏,“县志记载,当年诗社的人常在这里‘曲水流觞’,酒杯顺着溪水漂,停在谁面前,谁就要赋诗一首,瓷片定是那时落水的。”
沐荷的指尖抚过荷形盏的残片,忽然想起莲花喷泉的基座,那些从旧宅拆来的青石板,原来都在往同一个地方汇聚。临风从包里掏出个布偶,是用澜庭旧址的老棉布做的,娃娃的裙摆绣着微型的庭院图,手里举着片荷叶,叶上写着“诗在水中游”,针脚里还沾着点黑土,像把百年前的诗韵也缝了进去。
奠基的石碑要刻字时,沐荷与临风共同执笔,在冻土上写下“诗韵澜庭”四个大字。雪水混着墨汁渗进土里,竟在石缝里冒出株极小的绿芽,像从《荷梅诗钞》里刚长出来的。老教授惊叹道:“这是‘还魂草’,只在有诗韵的地方生长,当年诗社的旧址上也见过。”
施工队的工人们开始清理地基时,在三米深的地下挖出个陶缸,里面装着数十卷泛黄的诗稿,大多是清末民初的作品。其中一卷的封面上,贴着片荷叶,叶背用炭笔写着“璞玉存”,里面的诗稿里夹着张合影,穿青衫的男子与穿蓝裙的女子并肩站在溪水边,男子手里的书卷露出“澜庭”二字,女子的发间别着支银簪,与沐荷那支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璞玉与碧玉!”临风指着照片里的背景,隐约可见座亭子,飞檐的弧度与沙盘里的微型亭完全重合,“他们果然在这里留下过痕迹。”诗稿的最后一页,画着张庭院的草图,与城建局的设计图竟有七分相似,只是在湖心多了座桥,桥名写着“荷梅渡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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