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未吟欣然接受。
她去浔江确实不是为了看赛龙舟,但她要做的事也不怕人盯着。
有星明在,还省得采香辛苦驾车。
天气炎热,走走停停,天都黑了,一行四人才刚刚抵达三荣镇,离举办龙舟赛的浔城还有半个时辰路程。
尖尖掀起车帘,对星明说:“有劳找家客栈,小姐说了,今晚就歇在镇上,明日早些动身,也赶得上看龙舟。”
“好!”
马车沿主街缓缓前行,一共碰到四家客栈,居然每一家都客满。
到第四家时,尖尖跟着进来,听掌柜说住满了,忍不住问道:“你们镇上哪儿来那么多人住客栈?”
掌柜赔笑解释,“这不是明天端午嘛,都是来看赛龙舟的。也就这两天,平时没什么人。”
尖尖摸出一锭碎银递过去,“我们也是来看赛龙舟的,劳烦掌柜行个方便,腾出个房间给我家小姐住就成。”
这么热的天,赶了一天路,得沐浴清洗,没住的地方可怎么成。
掌柜把银子又推回去,“实在是没办法,别说房间,就是连通铺都没了。”
星明说:“再去别处问问。”
掌柜拿起旁边的抹布,随手擦着柜台面,目光探向外头,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采香。
这个也不像小姐,小姐应该在车里,也就是说她们这儿有四个人。
就算男的睡车上,三个姑娘也得两间房才行。
“你们也别去问了,问也是白问,要我说,你们去那头看看。”
掌柜指了个方向,“那边有户姓李的人家,就巷子口挂了面宿字旗那儿。家里几个闺女都外嫁了,空出几间屋子,拾掇出来给人住,老两口挣点菜钱。你们若是不嫌弃屋子简陋,可以去那儿问问,好歹是个住处。”
尖尖道了谢,回车上同陆未吟说了。
按照掌柜所指的方向过去,很快就找到那户人家,一问,昨晚住的客人都动身去浔城了,现在房间都空着,管够。
陆未吟要了三个房间,驼背的老李提着灯笼把她们领进去。
院子收拾得很干净,墙边有一棵很茂盛的夜来香,枝繁花多,香味浓烈。
其妻杨氏弓着背坐在堂屋门口,腿上放着裁好的红纸红绳,低着头,专注的将左边簸箕里的米糕包上红纸系紧,再放到右边簸箕里。
一块一块,码得整整齐齐。
见来了三个姑娘,老人家热情的招呼她们过去,一人给了一块米糕。
米糕细腻清甜,尖尖眼睛眯起,“嗯,好吃。”
马车进不了巷子,星明卸了车,只把马儿牵进院子。
杨氏把他叫过去,也给了一块米糕。
采香烧好热水,尖尖伺候陆未吟沐浴清洗,等她睡下,再出来和采香轮换着洗澡。
月上中天,临近亥时,米糕还没包完,两个老人分工合作,一个包红纸,一个系红绳。
尖尖和采香觉得新奇,过去帮着一起包。
尖尖将包好红纸的米糕递给采香绑绳子,好奇的问:“你们包这么多米糕做什么呀?”
“我是杨村的外嫁女。”
昏黄的灯光下,杨氏慈祥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自豪,“明日我们村的龙舟也要参加龙舟赛,孩子们天不亮就要划着龙舟赶往浔城,我做些米糕给他们送到渡口去,吃饱了才有劲儿。”
红纸红绳,图个吉利。
采香说:“听说浔城境内有上百个村寨,几乎村村都有龙舟,然而层层遴选,最终只有十支龙舟队能去浔城。”
“哇!”尖尖惊叹,“那你们村子很厉害呀!”
杨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“都是孩子们争气。”
尖尖和采香包得起劲。
星明一边听她们聊天,一边喂马,一边打蚊子,也挺忙的。
东屋里,陆未吟从床上坐起,将靛蓝白碎花的床帐掀起一角,放些风进来。
墨瞳映出窗外一点亮光,搀进淡淡愁绪。
忽闻龙舟过,满船皆子侄,翻盘接乡音,犹似归故里。
外嫁的长辈惦记着娘家的孩子,早早备好吃食等在渡口,浓浓情谊融在血脉里,好比奔腾不息的浔江,永远在这里流淌。
可是,就像浔江底下藏着恶臭的淤泥,不是每一个外嫁女,都能等来乡音的亲近。
这一夜,陆未吟睡得不太好。
粗布做的床帐不透气,揭帐子放风进来,也放了蚊子进来,脸上被咬了个大包。
“别挠。”尖尖按住陆未吟蠢蠢欲动的手,“挠破留疤就不好了。”
采香端着早点进来,“怪我,忘把驱蚊的香囊拿进房间了。”
陆未吟哭笑不得,“被蚊子叮一下而已,至于吗?”
趁尖尖去盛粥,她飞快挠了两下,还用指甲掐了个十字印。
这下舒服了。
星明从外头进来,提醒道:“陆小姐若是想看龙舟赛,恐怕得快一点,晚了就赶不上了。”
陆未吟慢条斯理的搅着粉色的花生粥,浑不在意,“赶不上就算了。杨婆婆不是要去渡口给杨村的龙舟送米糕吗,咱们上那儿看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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