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滢轩的午后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慵懒,阳光透过雕花木窗,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空气中浮动着陈年檀香与新沏龙井混合的暖意。
沐荷指尖轻叩青瓷茶杯,涟漪在碧色茶汤里一圈圈漾开,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临风,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:
“放轻松,让呼吸随着茶香起伏,想象意识化作游丝,正穿过时光织就的雾霭……”
临风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,随着呼吸缓缓颤动。催眠的光晕如同温水漫过脚踝,再漫过心口,最后将整个人托入一片朦胧的柔光里。
周遭的雕梁画栋开始虚化,木质的清香被湿润的水汽取代,耳畔传来泠泠水声,仿佛有无数玉珠在冰盘上跳跃。
他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琉璃铺就的长阶上,每一步踩下去,都有细碎的金光从砖缝里漫出来。
抬头望去,九重天阙在流云间若隐若现,朱红宫墙缠绕着莹莹发光的灵藤,藤上坠着半透明的花苞,每片花瓣都像用晨露凝成。
远处传来风铃声,不是凡世的铜铃,倒像是千万只玉蝶振翅,清越得能涤荡魂魄。
“云帆?”
有人在身后轻唤,声音里裹着瑶池特有的荷香。
临风——此刻该叫云帆了——转过身时,指尖已多了一支玉笛。
那笛子通体莹白,笛身上雕刻的荷花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,仿佛有活的灵气在纹路里流转。
而眼前的仙子,正踩着一朵半开的粉荷朝他飘来,淡粉色的仙裙上绣着银线勾勒的荷叶,裙摆扫过地面时,竟有真实的露珠滚落,在琉璃砖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。
“梦荷。”
云帆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种陌生的温柔:
“今日瑶池的雾竟比往常淡些。”
梦荷抬手拂开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,指尖掠过之处,有细小的荧光簌簌落下。
“刚请雨师洒了些灵雨,不然这些新绽的荷苞该蔫了。”
她笑着指向不远处的莲池,千万朵荷花正迎着天光舒展花瓣,粉的像初升的朝霞,白的像凝住的月光,最奇特的是池中央那朵,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,花心托着一颗流转的水珠,细看竟像是把整个银河都盛在了里面。
云帆低头摩挲着玉笛上的纹路,忽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他分明是第一次踏入这仙境,却清晰地知道,东边那座白玉桥的第三块砖下藏着一只爱偷食莲子的灵龟,西边那片芦苇荡里住着会唱情歌的水鸟。
梦荷见他出神,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:
“在想什么?莫不是又在琢磨新的曲子?”
他的衣袖是天蚕丝织就的,泛着月华般的光泽,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,竟慢慢晕开一朵淡蓝色的云纹。
“是在想,”云帆望着她眼眸里跳动的水光,“该用什么样的调子,才能配得上今日的荷,还有……荷边的你。”
梦荷的脸颊腾起两朵红云,比池里最艳的荷花还要动人。她转身朝莲池跑去,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带起一阵清甜的荷香:
“又来打趣我!小心我让莲心罚你抄百遍《天规》。”
云帆笑着追上去,玉笛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。
天宫的风总是这样恰到好处,既不会吹乱仙子的发丝,又能把她的笑声送进心里最软的地方。
他看着梦荷蹲在池边,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被风吹落的荷叶,忽然有了灵感,将玉笛凑到唇边。
第一个音符响起时,池里的荷花忽然齐齐朝他这边倾斜,仿佛在侧耳倾听。
那笛声初时像山涧清泉流过玉石,清脆明快;渐渐又变得缠绵婉转,像是月光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银鳞;到后来,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,让听着的人心头都泛起痒意。
梦荷站起身,随着笛声轻轻舞动。她的舞姿没有固定的章法,却比天宫乐舞司编排的任何舞都动人——时而像初生的荷苞缓缓舒展,时而像被风吹动的荷叶轻轻摇曳,裙摆旋转时,竟有细碎的花瓣从裙角飘落,与池里扬起的荷瓣交织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真花,哪是仙裙。
云帆的指尖在笛孔上跳跃,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。
他看见有两只蝴蝶被笛声引来,一只粉如朝霞,一只蓝似深海,绕着他们翩翩起舞。
更奇的是,那两只蝴蝶飞过的地方,竟留下淡淡的光轨,在空气中织成一张透明的网,将他和她笼在中央。
“这曲子叫什么名字?”梦荷的舞步渐渐慢下来,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,在阳光下像撒了层碎钻。
云帆放下玉笛,呼吸有些急促。他走上前,用袖口轻轻为她拭去汗珠,指尖触到她肌肤的瞬间,仿佛有电流窜过。
“还没想好,”他的声音比刚才的笛声还要低柔,“不如你为它取个名?”
梦荷仰头望着他,眼眸里映着漫天流云。
她的睫毛很长,像两把小扇子,轻轻颤动时,能扫到他的手背上。“就叫《荷风曲》吧,”她轻声说,“有风,有荷,还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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