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王朝,边陲小城“砾石堡”。
风沙似乎在这里安了家,无处不在,将低矮的土黄色建筑蒙上一层灰扑扑的外衣。
与启王朝的紧张肃杀不同,砾石堡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疲惫的麻木和得过且过的气息。
尚枳带着林柠,如同两粒不起眼的尘埃,混入了城中唯一还算热闹的“沙喉”茶楼。
茶楼里人声嘈杂,汗味、劣质茶叶的涩味和风沙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。
她们缩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张破旧木桌旁,面前摆着两碗浑浊的、几乎看不到茶色的粗茶。
龟息丹的药效尚未完全消退,将她们的存在感压至最低,但尚枳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,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触角,扫过每一个进出的身影。
“……这仗,他娘的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?”邻桌一个满脸风霜、缺了颗门牙的老兵灌了口烈酒,重重地把陶碗砸在桌上,声音沙哑。
“五百年了!老子爷爷的爷爷就在打仗,老子爹死在战场上,老子这条腿也折在‘黑风谷’!现在轮到老子的儿子去填线!那帮杂碎,还有完没完!”
“嘘!王老六,你小声点!让巡城的听见……”旁边一个精瘦的商人模样的人紧张地看了看四周。
“听见咋了?老子怕个球!”王老六梗着脖子,但声音还是压低了些。
“五百年前要不是启王朝那女帝放走了前朝余孽,这仗能打起来?能打五百年?!”
尚枳握着粗陶碗的手指,关节瞬间绷得发白,指节泛出青筋。
碗里浑浊的茶水微微晃动了一下。
林柠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她小心翼翼地瞥向尚枳,只见她的侧脸线条冷硬如铁石,眼神深不见底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,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完全无关的事。
“嗨,陈年旧事了,提它作甚。”商人摆摆手,试图转移话题,脸上却带着忧虑。
“现在要紧的是,我听说……启王朝那位女帝,降凌月陛下,最近又有了大动作!”
“啥动作?”旁边几桌的茶客也被吸引了注意力。
商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,凑近众人:“我有个表亲在启王朝那边跑商,他传回消息说,降凌月陛下亲自开启了‘天机盘’!”
“天机盘?!”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,显然这名字代表着某种令人敬畏的力量。
“对!就是传说中能窥探天机、搜寻万物的神器!”商人肯定地点点头。
“据说降凌月不惜耗费巨大灵力催动天机盘,正在满世界地……搜寻什么东西!具体是什么不清楚,但动静极大,连启王朝境内的灵气都出现了异常波动!我那表亲吓得赶紧跑回来了,说感觉要出大事!”
搜寻什么东西……
林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握着茶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。
她体内的武神封印仿佛感应到了这份恐惧,微微悸动了一下,让她差点失手打翻茶碗。
她猛地看向尚枳。
尚枳依旧面无表情,仿佛没听到这惊人的消息。
她只是缓缓放下几乎没动过的粗茶,一枚灵石无声地落在油腻的桌面上。
“走了。”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,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。
林柠慌忙起身,跟在尚枳身后,像受惊的小鹿逃离了茶楼令人窒息的议论。
外面天色已然昏暗,风沙更大了,刮在脸上生疼。
尚枳带着她,沉默地在狭窄肮脏的巷道里穿行,目标明确地远离城中心的热闹区域。
她们的钱袋干瘪得可怜,荆元给的一百多块下品灵石,大部分都用来购买必要的疗伤药和应急物资,剩下的连最便宜的客栈通铺都住不起。
最终,她们在一处几乎被废弃的城隍庙落脚。
庙宇早已破败不堪,泥塑的神像残破倒塌,蛛网遍布,只有角落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,勉强能遮蔽些风寒。
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木头的气息。
“今晚在这里。”尚枳言简意赅。
她拿出两颗龟息丹,分给林柠一颗。
“吃下去,尽量恢复体力。追兵随时可能到。”
丹药入口,那股熟悉的清凉感再次弥漫全身,将她们的气息彻底收敛。
林柠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里,疲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,茶楼里听到的关于战争起源、关于“天机盘”搜寻的消息,还有尚枳那冰冷沉默的背影,在她脑中反复交织,让她无法入眠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龟息丹药力即将耗尽,两人的气息开始如退潮般缓慢复苏之际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!
几个穿着破烂皮甲、手持锈迹斑斑刀剑的汉子闯了进来,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股地痞流氓特有的戾气。
为首的是个独眼龙,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,实力约莫在武者境后期左右,他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弟,气息更弱,勉强踏入武者境的门槛。
“嘿!头儿,我就说闻到点新鲜人味儿!”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抽着鼻子,贪婪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尚枳和林柠,尤其在林柠那张即使沾染了风尘也难掩清秀的脸上停留了许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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