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烟裹着火星,从西北粮仓的方向翻滚升腾,将半边夜空染成一种不祥的橘红。惨叫声、崩塌声、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,混杂着焦糊的恶臭,顺着夜风飘上中军高台。刘基负手而立,素色锦袍在带着血腥气的风里猎猎翻飞。火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,映不出一丝波澜,只有一片冰封的湖。
“报——!”传令兵几乎是扑跪在冰冷的台板上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,“禀主公!西北粮仓地道之敌,已被张辽、徐晃二位将军全歼于沟前!贼将韩浩授首!东南帅帐地道之敌,遭火沟火墙及伏兵重创,死伤惨重,残部已龟缩回地道,出口尽数封堵!”
刘基微微颔首,目光却如淬火的铁锥,穿透沉沉夜色,牢牢钉在北岸那片死寂的曹营土山之上。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,在跃动的火光下清晰如刀刻。
“孟德,”他低语,声音轻得瞬间被风扯碎,“你的地底惊雷,哑了。”
北岸,土山之巅。曹操的身影僵立如一块风化的黑岩,宽大的袍袖在夜风中纹丝不动。他死死盯着南岸那两处依旧在熊熊燃烧的“创口”,火光勾勒出刘基军士兵清理战场、拖拽焦尸的剪影。夜风送来的焦臭与血腥,是无声的嘲弄,宣告着他苦心孤诣的地火奇谋,非但未能燎原,反而成了焚尽自家精锐的烈焰坟场!韩浩那张沉默坚毅的脸在记忆中一闪而灭,连同坑道里那数百葬身火海的百战劲卒。
“听瓮…”曹操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宽袖下的拳头攥得骨节惨白。那些不起眼的陶罐,竟成了洞穿他绝杀计划的利刃!马钧!又是那个马钧!刘基麾下那个看似木讷的工匠,一次次用那些奇技淫巧,坏他大事!
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噬咬着他的心脏。更深的寒意随之而来——刘基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地道的方位和掘进深度,意味着他对曹营的洞察,已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?自己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土山壁垒,在对方眼中,是否早已千疮百孔?
“刘基…刘伯温…”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,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。猩红斗篷猛地扬起,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,曹操的身影决绝地没入中军大帐的浓重阴影里,将南岸那两处刺目的胜利火光彻底隔绝在外。
南岸,中军大帐。气氛截然不同。灯火通明,炭盆驱散了深秋的寒意,也映照着帐中诸将劫后余生的振奋与腾腾杀气。空气里弥漫着硝烟、血腥和一种紧绷的亢奋。
“好!好一个听瓮!好一个马德衡!”刘基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,带着激赏,手指重重敲在面前巨大的沙盘边缘,那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两条被彻底粉碎的地道走向,如同两条僵死的黑蛇。“徐公明、张文远,当机立断,歼敌于沟前,大功一件!”
徐晃抱拳,甲叶铿锵:“全赖主公神机,马先生妙器,末将等不敢居功!贼寇自投火海,咎由自取!”他脸上还沾着烟灰,眼神却锐利如鹰隼。
张辽接口,声音沉稳:“贼将韩浩,悍勇冲锋,然困兽之斗,终授首于徐将军刀下。其部,无一漏网。”
刘基点头,目光扫过帐中诸将,最后落在那只刚刚被马钧小心翼翼捧入帐中的巨大听瓮上。陶瓮粗粝的表面还带着地底的湿冷气息。“地道虽破,然孟德粮草,仍聚于乌巢。”他的声音陡然转冷,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,精准地戳在乌巢的位置。“此乃曹军命脉!亦是其龟缩土山、负隅顽抗之依仗!”
帐内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火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。所有人都明白主公话中之意——破乌巢,便是抽掉曹操最后的脊梁骨!
“主公!”一个雄浑的声音猛地响起,带着金石之音。众人望去,只见大将张合(字儁乂)霍然出列,抱拳躬身,甲胄摩擦发出沉浑的声响。他身形魁梧,面容刚毅,此刻双目灼灼,战意如火。“末将张合,请命!愿率本部轻骑精锐,星夜奔袭乌巢,焚其粮草,断曹贼根本!”
帐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。乌巢!那是曹军屯粮重地,深入敌后,必有重兵把守!长途奔袭,风险极大!
刘基目光如电,直视张合:“儁乂,此去凶险,乌巢守备必严。你有何把握?”
张合挺直脊梁,声若洪钟:“其一,曹军新败,地道奇谋化为泡影,军心必沮,士气低迷!其二,曹操主力尽在官渡土山,与我对峙,乌巢守军虽众,然久疏战阵,防备必有疏漏!其三,”他眼中精光爆射,“末将本部‘疾风营’,皆百战轻骑,一人双马,最擅长途奔袭,穿凿破袭!更兼主公所赐精铁蹄掌、铜马嚼,人马皆可昼夜疾驰,悄无声息!只需避开大道哨探,循小径疾进,必能出其不意,直捣黄龙!”
他顿了顿,声音斩钉截铁:“末将只需精骑八百!五日干粮!特制火油硫磺罐!若不能焚尽乌巢之粮,提头来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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