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这点微末的努力,在汹涌的混乱浪潮面前,连个水花都算不上。
金鹅镇像一块被扔进熔炉的破布,迅速卷曲、焦黑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绝望的恶臭。没人知道怎么指挥这一盘散沙,更没人有足够的拳头压服所有蠢动的恶意。
希望?那玩意儿早被戈尔迪安的阴影碾碎了。
更糟的还在后面。镇子边缘那座供水的净水塔也遭了殃。
不知道是哪个绝望到发疯的家伙想拉所有人陪葬,还是哪个黑心的水贩子想囤积居奇,塔身被炸开个大口子。
浑浊发黄、带着铁锈味的脏水,从破裂的粗大管道里“汩汩”地往外冒,肆意横流,把本就肮脏的街道泡成了烂泥塘。
人群疯了。拿着破盆、烂桶、甚至头盔的人,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扑过去,拼命想从泥水里舀起一点浑浊的液体。
推搡、咒骂、拳脚相加。
混乱中,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被狠狠撞倒在地,泥水糊了她和孩子满头满脸。
婴儿吓得哇哇大哭,声音尖锐刺耳。
米勒皱了皱眉,推开挡路的人冲过去。他的动作牵动了尚未愈合的伤口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他粗暴地扯开几个争抢的男人,把女人和孩子从泥水里拉起来。
“滚开!”他低吼一声,那几人被他眼神里的凶戾一刺,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悻悻地退开几步。
米勒没再多说,拽着惊魂未定、浑身泥泞的女人和孩子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相对安全的猎人营房方向走去。
营房前的空地上,气氛比烂泥塘还沉重。
刚回来的约翰、雷欧,还有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科隆,几个队长像几尊落满灰尘的泥塑,聚在那里。每个人脸上都像糊了一层灰败的泥壳,写满了疲惫和茫然。
“米勒先生!”约翰一眼看见米勒和他身后狼狈的母子,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,几步抢上前来,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,“您……您伤得不轻!没事吧?”
他目光扫过米勒身上凝固的血污和破烂的衣服。
米勒摆了摆手,动作牵扯到伤处,让他皱了皱眉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说道,“现在情况如何?”
“完了。”雷欧狠狠啐了一口,“全他娘完了!”
“钱!”旁边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猎人猛地插话,他脸色蜡黄,挥舞着仅剩的手臂,“钱就是纸!擦屁股都嫌硬!工坊不开工,连给枪管通条都买不着!老子这伤,止血药粉还是用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银粉,跟‘老瘸腿’汤姆那王八蛋换的!黑心肝的,就给了老子一小撮。”
米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。
他们大多是从广阔平原的边角挣扎着爬到这里的人,被税吏、战乱、饥荒逼得没了活路,才用命来影沼荒原赌一把。
现在,赌桌被掀翻了,庄家没了,只留下他们这些赌徒在废墟里等死。
“秩序呢?”米勒问,“红兜帽呢?”
“红兜帽?”科隆冷笑一声,指了指镇子外围,“鬼知道那群穿红袍子的去了哪!现在维持秩序?靠谁?靠我们几个吗?”
他们试过。几个威望尚存的猎人队长站出来,想组织人手清理废墟,分发所剩无几的存粮。
结果呢?
结果显而易见,完全没有用。
更大的混乱在“金鹅赌场”的附属仓库爆发了。
那里囤积着准备供应给猎人的基础物资:压缩干粮、弹药、药品、镀银武器坯子。
不知是谁喊了一句“仓库里有吃的!柯金斯的储备!”,瞬间点燃了人群最后的疯狂。
上百人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仓库的大门和侧墙。
守卫的几声警告性射击淹没在狂热的呼喊中,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冲击。木头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轰然倒塌。
人群尖叫着涌了进去。
米勒赶到时,里面已经变成了地狱般的哄抢场。
人们在货架间撕打,为了一罐肉干,一盒子弹,甚至一卷绷带。货架被推倒,物资撒了一地,无数双脚在上面践踏。
惨叫声、怒吼声、贪婪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。
“都住手!”米勒向天空开枪,发射魔法子弹。
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压过了仓库里的喧嚣。
哄抢的人动作一滞,惊恐地看向仓库门口那个眼神如刀的身影。
米勒的凶名,在斩杀金鹅怪物时就已经传开。
而在对战戈尔迪安的战斗中,虽然他战败了,但丝毫不影响其形象和人们对他实力的判断。
此刻他站在那里,像一尊杀神。
短暂的死寂。
但绝望和饥饿很快压倒了恐惧。
“他只有一个人!”角落里不知谁喊了一声,“抢啊!不抢就是死!”
人群再次骚动起来,几个红了眼的家伙甚至抓起手边的武器——撬棍、匕首——朝着米勒的方向蠢蠢欲动。
米勒眼神一冷,毫无征兆地抬手。
砰!砰!砰!
三声枪响,精准地打在那几个带头者脚边的地面上,溅起的碎石和尘土扑了他们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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