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涸龟裂的黑色土地,如同巨兽焦枯的皮肤,在脚下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。每一步落下,都溅起粘稠的、散发着铁锈甜腥味的暗红血露,在陆砚残破的靴子和囡囡光着的小脚上留下污秽的痕迹。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、枯木腐败的霉味,以及那无处不在、如同亿万只冰冷蠕虫钻入耳膜的混乱低语!
笑声!哭泣!诅咒!哀求!呢喃!无数种声音糅杂在一起,毫无逻辑,疯狂冲击着理智的堤坝!它们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脑海深处炸响,仿佛要将人的灵魂撕扯成碎片,再重新拼凑成扭曲的模样。
“不要…不要笑了…好吵…”囡囡紧紧捂着耳朵,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陆砚身边,瑟瑟发抖。她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混乱的漩涡,纯净的灵魂在这片精神污染的泥沼中,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琉璃,承受着最直接、最剧烈的侵蚀。每一次疯狂的笑声尖啸,都让她的小脸痛苦地皱紧,仿佛有看不见的针在刺扎她的灵魂。
陆砚的状态同样糟糕。焦糊的右臂无力地垂着,血肉模糊的创口边缘,暗红的流光如同余烬般明灭不定,带来持续的、如同被文火慢烤的灼痛。左臂肘部以下只剩下小半截惨白的、布满裂痕的臂骨,断口处是深入骨髓的虚无冰冷感,格林那充满惊惧与贪婪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,在残留的骨头上低语。全身的伤口在精神污染的刺激下隐隐作痛,更可怕的是那疯狂的低语,如同跗骨之蛆,试图钻入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深处,扭曲他的记忆,动摇他的守护意志。
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,用残破的身体半拖半背着昏迷的苏青。苏青的脸贴在陆砚焦糊的右肩上,死灰一片,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。心口那布满巨大裂痕、暗红血丝浸染的烙印,在周围扭曲力场的无形挤压下,裂纹深处似乎又渗出新的血丝。唯有烙印中心那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金光点,如同沉入深渊的孤星,顽强地抗拒着彻底的湮灭。
前方,那片翻滚的灰白雾气中,那座由无数苍白枯木扭曲盘绕构筑的千面回廊,如同匍匐在荒原尽头的噩梦巨兽,缓缓显露出它怪诞而恐怖的全貌。
那并非固定的建筑!
构成回廊主体的枯木,每一根都粗壮得如同巨人的腿骨,却又呈现出一种病态的、被强行扭曲的苍白。它们并非静止!如同活体的巨蟒般在缓慢地蠕动、盘绕、绞结!树皮早已剥落殆尽,露出下面布满螺旋纹理和诡异瘤节的惨白木质,流淌着粘稠的、散发着甜腥腐败气息的暗红色树液——如同凝固的血液。
回廊的“门”与“廊柱”更是诡异绝伦!
那根本不是什么门!而是由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强行融合、堆砌而成的巨大脸孔拱门!那些面孔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表情各异——极致的恐惧、疯狂的狞笑、无声的哀嚎、麻木的绝望…它们如同被活生生地嵌入蠕动的枯木之中,五官在木质纹理下扭曲变形,嘴巴无声地开合,仿佛在发出永恒的痛苦诅咒!眼眶空洞,流淌着粘稠的暗红树液,如同血泪!
拱门两侧的“廊柱”,则是无数条由枯木扭曲形成的、覆盖着粘液和瘤节的惨白手臂!手臂或抓握、或伸展、或扭曲成怪异的祈祷姿势,末端并非手掌,而是延伸出尖锐的骨刺或不断开合、流淌涎液的口器!整座回廊都在一种缓慢而持续的蠕动和变形中,仿佛一个由痛苦、疯狂和枯骨构成的活体迷宫!
腥臭的风,裹挟着更加浓郁、更加清晰的疯狂笑声与哭泣声,如同实质的冲击波,从那张巨大的、由无数面孔构成的拱门深处扑面而来!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低语,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,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,试图同化、扭曲一切踏入者的意识!
“不…不要进去…陆砚叔叔…里面…好多…好多眼睛在哭…”囡囡死死抓住陆砚腰间的破布,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,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。
陆砚停下脚步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蠕动、哀嚎的千面之门。守护的星火在精神污染的狂潮和身体的剧痛中艰难燃烧,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。他能感觉到,穿过这座回廊,才是真正踏入百相楼的领域,但也意味着踏入一个更加未知、更加恐怖的精神地狱。回头?身后是吞噬一切的菌脉和随时可能追来的机枢盟或归墟阴影,同样死路一条。
没有选择。
“闭上眼睛,囡囡。”陆砚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捂住耳朵。什么都不要想。跟着我,向前走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——那带着血腥和精神污染的空气灼烧着肺部——然后,拖着残破的身躯,背负着守护的重担,一步一步,朝着那由无数痛苦面孔堆砌而成的、蠕动哀嚎的千面之门,踉跄前行。
越靠近拱门,那精神污染的冲击就越发恐怖!
那些镶嵌在枯木中的面孔仿佛活了过来!空洞淌血的眼眶死死“盯”着陆砚!无声开合的嘴巴仿佛在发出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凄厉诅咒!疯狂的笑声与哭泣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,狠狠扎入脑海,试图搅乱思维,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绝望幻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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