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九万贯!”
赌坊里,汗臭、劣酒和熏人的烟气搅成一锅浓稠的烂粥,黏糊糊地糊在每一个赌徒兴奋或绝望的脸上。嘶吼声、骰子撞击陶碗的脆响、铜钱哗啦啦的倾倒声,在这片浑浊的空气里碰撞、发酵。牌九桌正中央,叶狼裔眼皮半耷拉着,像是被这浑浊的暑气彻底蒸软了骨头,懒洋洋地将面前一摞油腻发黑的铜钱推了出去。动作慢得像是推着千斤磨盘,透着一股子万事不入心的厌倦。
“狼哥,你这手气…啧啧,裤衩都快输光喽!”旁边一个豁牙汉子咧着嘴,露出焦黄的牙齿,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。
叶狼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只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模糊的咕哝,算是回应。输?赢?这牌桌上翻来覆去的把戏,在他眼里,跟窗外那几片被风吹得打旋儿的枯叶没甚区别。生也好,死也罢,不过都是天地间一场无聊的闹剧。他这副懒骨头,像是被抽了筋,软塌塌地陷在吱呀作响的破木椅里,仿佛与身下这油腻腻的木头长在了一起,成了赌坊里一尊蒙尘的泥塑。
就在这混沌喧嚣的顶点,一声沉闷、撕裂般的巨响,猛地炸开!声音的源头来自头顶,沉重得仿佛一整座山峦崩塌下来。整个喧嚣的赌坊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,瞬间死寂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原地,愕然抬头。
轰隆!
屋顶那几根早已被蛀空、熏得漆黑的朽烂主梁,终于不堪重负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,裹挟着瓦片、灰尘和积年的秽物,如同垂死的巨兽轰然塌落!烟尘像灰色的巨浪,猛地向四周爆开,呛得人涕泪横流。一片惊恐的尖叫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,赌徒们如同被滚水烫到的蚂蚁,没头苍蝇般乱撞、推搡,桌椅翻倒,铜钱撒了一地,叮当作响。
叶狼裔的反应却慢得异于常人。他像是刚从一场深沉的午睡中被惊醒,带着点懵懂的茫然。他甚至没来得及完全站起身,只是身体微微前倾,试图看清这突如其来的混乱。
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,一根巨大的、布满螺旋纹路的暗金色巨物,裹挟着风雷之势,如同天罚之矛,狠狠扎穿了他头顶那片残破的屋顶!它带着毁灭一切的暴烈,精准无比地刺向他摊开在油腻桌面上的右手。
噗嗤!
沉闷的撕裂声,在混乱中微不可闻,却像惊雷在叶狼裔自己的世界里炸开。那根冰冷、粗糙、沉重得仿佛凝聚了万古洪荒的巨角,无情地贯穿了他的右手掌,将他死死钉在了同样布满油垢的桌面上!
剧痛!尖锐、狂暴、仿佛要将灵魂都撕碎的剧痛,瞬间沿着手臂的神经炸开,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。叶狼裔的瞳孔骤然缩紧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每一个关节都在剧痛的冲击下发出哀鸣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。
痛楚像是开凿混沌的第一道斧光。在意识被剧痛撕扯得近乎破碎的瞬间,叶狼裔眼前猛地一黑,随即又爆发出无法形容的、刺目的强光!黑暗与光芒交织、旋转,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图景。
他看见了……星穹!
但那并非他曾在无数个无聊夜晚仰望过的、宁静而遥远的星河。他看见的,是破碎!无数巨大的、燃烧着诡异火焰的星辰碎片,如同被砸烂的琉璃穹顶,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中缓缓漂浮、碰撞。巨大的裂痕贯穿了整片视野,裂痕深处翻滚着粘稠的、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黑暗与污浊的混沌气流。法则的碎片像垂死的萤火虫,在虚空中明灭不定,发出无声的哀鸣。一股宏大、冰冷、苍茫到无法想象的气息,透过这破碎的图景,蛮横地冲刷着他的灵魂。
“苍天已死。”
一个声音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他意识的深渊底部响起。它不属于任何语言,更像是一种纯粹意志的宣告,冰冷、疲惫、带着一种万物终焉的寂灭感。这声音仿佛带着无数世界的重量,沉甸甸地砸在他的灵魂上。
“呃啊——!”叶狼裔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。这嘶吼并非仅仅因为手掌被贯穿的剧痛,更是源于灵魂深处被这图景和声音强行撕开的某种东西!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,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,被这冰冷的宣告瞬间点燃!一股苍蓝色的光芒,如同决堤的洪流,猛地从他掌心那狰狞的伤口中爆发出来!光芒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威严,瞬间包裹了那根暗金色的兽角。
嗤嗤嗤……
令人牙酸的声响中,那根沉重、坚硬无比的太古兽角,竟在这苍蓝光芒的冲刷下,如同烈日下的冰雪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、分解!化为无数细碎的、闪烁着星辉的尘埃,随即被那苍蓝的光芒彻底吞噬、融合!
光芒顺着贯穿的伤口,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,顺着每一根血管、每一条经络奔涌、咆哮。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,混杂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冷的明悟,在他体内疯狂地苏醒、膨胀!无数破碎的、模糊的画面在他混乱的意识里飞速闪过:无垠的星海在指尖流淌,庞大的世界在呼吸间生灭,冰冷的意志俯瞰着诸天万界的兴衰……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,如同烙印,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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